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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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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白氏

白氏原本並不姓白,這只是她的漢姓;她的出身頗為傳奇,其父親是匈奴人,母親是漢人。

她是當年蕭雲天在北疆征戰時救回來的女子。她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匈奴左賢王,她的母親只是父親上百位姬妾中的一位。當時她父親被老侯爺射殺,她的大哥把她和其餘十幾個姐妹一起打包賣給了秦軍,以換來一條活路。她的姐妹們都進了秦軍營做營妓,只有她被蕭雲天看上了。

然而……被俘虜的敵軍之女只能充當軍妓,更何況這個女人是匈奴的皇族、左賢王的女兒,真要迎娶回去就是犯了通敵之罪。

蕭雲天瘋狂地愛上了她,縱然不敢娶回去,卻也將她帶回京城,安置在京郊的莊子上做外室。這些年來,蕭雲天一直在想辦法給白玉蓮偽造一個漢人的身份,但京城裏的戶籍管理制度非常嚴厲,並不好鉆空子;而白玉蓮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一看就是匈奴血統,又去哪裏給她套一個非常合適的身份來遮掩這一點呢?更何況,她是匈奴皇族,一旦被查出來,蕭雲天將面臨抄家滅族的慘烈後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冒險。

只是想不到,竟真有一個天賜的好機會撞在了蕭雲天手裏。就在剛過完年的元月初五,陜北地界上的一個采石場因私自煉鐵犯下重罪,那經營采石場的商人家中參與煉鐵的男人們全被斬首,商人的妻妾女兒們也因在獄中受了淩辱紛紛自盡,屍首被扔在了府臺後山上的亂葬崗裏。

這個消息是蕭雲天的心腹親兵特意稟告給他的。按理說一個滿門慘死的小商人家裏並沒有什麽特別,但唯一值得蕭雲天關註的是——那商人死去的妻女中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這個女兒的生母是個妾室,而這位妾室身上帶有匈奴血統。

帶有匈奴血統就意味著……生出來的女兒若有著琥珀色的眼睛,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蕭雲天聽了後大喜過望,心道竟有這樣合適的人選,簡直就是上蒼給他準備的。他立即遣人前往陜北,在那亂葬崗裏把死去的商人妻女屍首都拖回來,把其中那個十七歲的女兒焚屍滅跡,然後對外宣稱此女沒有死透,被自己所救。自己又傾心於此女的美貌,納入後宅做妾。

被擡進蕭家的妾室,自然是那位匈奴皇族女子。

那個采石場的商人姓白,這位匈奴郡主自此之後就叫做白氏了。但蕭雲天還是保留了她的本名——譯作漢文是玉蓮二字。

白玉蓮,這是她的新身份。

站在正房廳堂前頭的傅妙儀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被丈夫挽著手臂進來的女人。對傅妙儀來說,她早已看清蕭雲天將她視作玩物的真相,對所謂的情愛不抱什麽希望,對蕭雲天納妾的舉動也視作平常。但……直到她真正看見了白玉蓮這個女人,她才大驚失色。

這並不是因為白玉蓮生著一雙和常人不同的眼睛,也不是因為她身段柔弱、氣質清淺、容貌堪稱絕色,而是因為……

跟在白玉蓮身邊一同進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兒。

傅妙儀如遭雷擊地呆立著。她訥訥道:“伯爺,這,這兩個孩子是……”

“他們都是我和玉蓮的孩子。”蕭雲天今日心情極好,連傅妙儀臉上無比震驚而憤恨的神色都忽略了。他握著白玉蓮的手,指著傅妙儀道:“她是我的正室,你日後面上守著規矩就成,她性子還算溫婉,不會為難你。”又將那約莫六歲的小男孩抱起來道:“寶兒,這就是你的家。你看,這裏很大是不是?爹爹沒有騙你吧?將來這個宅子都是你的,爹這個位置也是你的。”

聽著蕭雲天口中一句一句吐出來的話,傅妙儀的腦子嗡嗡作響。她不敢相信,蕭雲天竟然無視她正室的尊嚴,將那妾室捧在手心,指著自己和妾室說話;她更不敢相信,蕭雲天已經將那個妾室所出的男孩子視作將來蕭家的繼承人……

天啊,天啊……

傅妙儀覺著自己快暈過去了。她無助地看著身材挺拔的蕭雲天,看著依靠在蕭雲天身側的美麗柔弱的女人,看著被蕭雲天捧在懷裏的小男孩……

她突然看到了自己無比黑暗的將來。這個新進門的妾室……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

蕭雲天從前納過不少妾室,她進門之後不還找了那個花魁潘玉兒,後來還收用了兩個丫鬟。只是……那些女人再美、再得寵,都無法威脅她的地位!因為蕭雲天從來沒有愛上她們之中的哪一個,總是寵過就拋在腦後,他心中裝著的只有欲望沒有情分……在這種狀況下,大家都一樣,只要自己占著正室名分、自己的心機手腕比她們高,那最後贏的一定是自己!

可是今天……

白玉蓮出現了。蕭雲天看她的眼神是那麽溫柔繾綣,那樣的目光傅妙儀見過,那就是自己的父親曾經看著母親的目光!那是……真正的愛!

而那個被蕭雲天抱著的小男孩……難怪蕭雲天年過二十五膝下沒有男嗣,卻並未十分著急,原來他早已和心愛的女人生了兒子,並被他視作繼承人。府裏沒有孩子,又有什麽要緊呢……

傅妙儀盯著蕭雲天的面龐,心裏咚咚地跳起來了。

***

相比蕭家後宅裏的風雨欲來,整個元月份,傅府中倒是過得沈悶。

家裏虧了那麽大一筆錢,從上到下的主子們都沒有什麽好心情。尤其傅老夫人平日愛聽戲,一到了正月裏必定要請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來唱上好幾天,熱熱鬧鬧地過春節才是。然而那戲班子連唱數日的收費極為高昂,可以算是一年裏比較大的開支了,往年傅老夫人都沒覺著什麽,偏偏今年府上虧了一半的產業,各類用度也必須要縮緊。一算下來,請戲班子要花費的一千兩銀子就很不劃算。

於是,今年傅家沒有請戲班子,傅老夫人在無聊的家長裏短和走親戚中過完了春節,心情甚是苦悶。而相比於傅老夫人,剛鬥垮了謝氏、本該覺得高興的傅錦儀,卻也沒有什麽好心情。

使得傅錦儀心煩意亂的,是這段日子裏層出不窮的麻煩。

自元月份以來,她就莫名奇妙地收到各路人馬送到她跟前的各色“禮物”。有時候是一串翡翠珠子,有時候是一支金簪之類,這樣的東西倒還好了;可大多數時候送來的都不是什麽正經東西。

譬如一塊滲血的玉佩,一壺腥氣熏天的龍膽酒,一本閨閣少女決不允許碰的《金瓶梅》,還有什麽香艷的詩詞之類。傅錦儀簡直要發瘋,而偏偏送東西的人還是個練家子,每回都是趁著夜色穿著一身黑衣,闖進她的閨房將東西塞進來後逃之夭夭。

傅錦儀不知對方是誰,又為何要戲弄她,只是所有那些東西上都附著一張布條,上頭繡著一個“徐”字。徐?一個姓徐的人?

傅錦儀所認識的姓徐的人倒不多,其中那大將軍徐策算是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了。然而……

這種幼稚的惡作劇是京城指揮使、二品驃騎將軍徐大人做的?打死她都不信!

徐大人是什麽人啊!一張黑臉,通身勇猛,騎著汗血馬走在路上四周百姓都嚇得不敢看,手裏拿著的彎刀寒光閃閃,氣質冷冽無比……這麽個英明神武又令人敬畏的大將軍,怎麽可能用這種把戲折騰她這個小小臣女呢!

所以說,這肯定是別人送的。傅錦儀搜腸刮肚,想起來蕭雲天似乎有一個姓徐的親戚,是不是被報覆了呢……

傅錦儀心裏憋著火,整日籌謀著如何將那黑衣人抓住,好人贓並獲。想了幾日,她終於想出來一個妙招。

她身邊雖沒有那武藝高強的江湖高手,但也有不少得力的人,譬如學醫的小蓉。

傅錦儀命令小蓉給她配了一貼既無色無味、又能迅速使人暈厥的勁兒大的蒙汗藥。她將這蒙汗藥分成八份,藏在所有可能的角落裏以備隨時動用,自個兒頭上的簪子裏還夾帶了一份。又命令孫嫂子幾個心腹下人,尤其是一身蠻力的柳兒,讓她們平日死守在她的寢室周圍,面上只裝作無意地掃掃地、擦擦桌子之類。

這麽預備著,她終於再次等到了那圖謀不軌的黑衣人。時間一如既往是沈沈的黑夜,她這回學乖了,在床上蓋了兩個枕頭,自己則鉆到床底下躲著。她就眼睜睜看著那黑衣人從窗裏溜進來了,隨後此人從懷裏掏出一樣物什,快速地撲到床邊上往她的枕頭底下塞。

就在那一瞬間,傅錦儀抿嘴一笑,手裏的簪子狠狠紮在對方的腳上。

對方果然猝不及防,被紮了個正著。若只是紮一下也就罷了,一個武藝高的人被簪子捅一下是絲毫不影響戰鬥力的。然而這簪子上頭可是帶著蒙汗藥的。

那蒙汗藥是小蓉從周禦醫手底下學到的秘方,藥效極為霸道。黑衣人中了一招後剛想撤退,身子就猛地一晃,腳底踉蹌。傅錦儀陰測測地笑了,從床底下鉆出來高喊道:“抓賊啦,抓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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